一次遗忘，一次别离。根妹和汉娜镜像关系分析补遗
补文。用以保持队形。
人类这个群体的自恋在历史上挨过三次响亮的耳光。第一记耳光来自哥白尼的日心说，打破了人类把自己当做宇宙中心的幻想；第二次是达尔文的进化论，啪的一声打肿了宗教创世论的脸；第三次轮到了弗洛伊德，这个犹太人说，你知道无意识的存在吗？你所知道的，只是你以为你知道的。
无意识可不可以被观察到？就其自身而言是不可以的，但我们可以从侧面认识它。从时间维度讲这个认识包含两个方面：一是逆时性的观察，比如在某句话或是某个行为产生之后，我们在回顾的时候常常恍然大悟：啊，这是我无意识的行为啊；另一个是即时性的，无意识会以各种你熟悉却不曾留心的方式悄悄冒出头来——梦、症状、口误、言语中突然的停顿、一次不恰当的玩笑甚至一个糟糕的比喻。当一个人看到他的女朋友，却“不小心”叫错成前女友的名字的时候，你觉得这次口误真的仅仅是一个“不小心”么？
无意识还有一个很特别的临床表现形式，那就是遗忘。人类遇到一些无法解决的痛苦的时候，通常会把这些痛苦排除到意识的疆域之外。这种遗忘进入无意识的状态之后并不会消失，它会试图以各种不同的方式绕开审查机制的看守，回到意识的世界，表达自己的存在。
在汉娜的死亡事件里，根妹有一次相当有趣同时意义重大的遗忘。汉娜失踪的当晚，作为唯一的目击证人，她看到了凶手的车牌号并且报告了警方，警方在她提供的这个925 ESK车牌里没有查到任何线索，白白失去了寻找到汉娜（无论死活）的最佳时机。直到多年之后李四和卡姐发现了那辆车牌为925 EFK的车，才锁定了凶手。那么问题的关键是，作为天才少女的根妹，以她表现出来的超越年纪的成熟和常人不及的聪慧，怎么会在如此重要的细节上出现了让人抱憾终身的遗忘？要知道这明显不是因为车牌被遮挡等外部因素导致的——被遗忘和错认的仅仅是倒数第二个字母。我们要探究这个遗忘的实质，就只能把目光投向根妹的无意识结构内部。
还能有什么原因呢？我之前已经一再讲过根妹和汉娜的镜像关系，还记得侵凌性的那一极吗？是的。这个遗忘的实质是根妹主体性的反抗，对镜像的恨意在这样一个不恰当的时刻悄然绕开了意识的审查机制，绕开了担忧、爱和道德，让根妹无意识地对汉娜这个镜像产生了攻击性。这是镜像关系的悲剧，并不是根妹的错——因为连根妹自己，也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。我说得还不够么？你还需要主体回归的铁证吗？让我们回到符号界来看吧，为什么遗忘掉代表汉娜的字母F（汉娜全名Hanna Frey，F是Frey的首字母）之后，根妹偏偏选择了字母S作为填补——不，这当然不是随机的，每一个行为背后都有无意识在推动——S是什么？Samantha的首字母啊！
一次遗忘。一次无意识运作下成功的遗忘。因为这一次遗忘，让根妹和她的镜中虚像终于产生了一次别离。只是这次别离的代价未免太过高昂，因为它造就了根妹几十年的离群漂泊，手上洗不净的鲜血和欠下的无数条人命。它把根妹置于人类无意识造成的无解悲剧之中。
编剧当然不能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。不然接着还怎么玩？根妹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包袱，带着内疚活下去，就永远也没有办法完成她的哀悼，也永远没有办法脱离这一段镜像关系，自然也没有办法和锤锤相遇。出于剧情需要，汉娜的死必须挂接一个错误，才能延迟数十年之后被交付到李四和卡姐的手里，但是这个错误不能由根妹来做。因此在S202的后半段，编剧作为旁观者和世界搭建者人为地参与进来，巧妙地进行了干预。这个错误被处理成一个随机的，外部人员犯下的过错——警局的接线员记错了车牌号码。错误交由旁观者来执行，第一保证了悲剧的力度：没有什么比随机不可控的外部错误更悲惨；第二保证了根妹的无辜，让她不用对汉娜的死负责。
评论